"没......没什么！"王五额角的汗滴到青砖上，"这是前几任庄头留下的旧账，小的......小的没来得及整理......"

苏若苕翻到最后一本，上面赫然写着"刘氏，二十一岁，调往北边柴房"——和顾夫人手录里"年满二十五赐田"的记录截然相反。

她把账册往怀里一收，冲顾砚之挑眉："看来绣娘的事得改日再问，我突然想看看庄子的后院。"

后院的锁头结着蛛网。

苏若苕摸出袖中银簪，三两下挑开铜锁，门轴"呀"地一声，霉味混着草席味扑面而来。

"谁？"黑暗里传来虚弱的女声。

苏若苕摸出火折子，见土炕上蜷着几个形容枯槁的女子。

最前头那个抓住她的手，指甲缝里全是血渍："小姐......我们不是逃走的，是王庄头说侯府要发月钱，把我们骗来锁在这里......"

"春杏？"苏若苕借着火光看清她脸上的痣——和血书上"妾名春杏"的字迹对得上。

她喉咙发紧，蹲下来握住那双手，"你们受苦了。"

"我们求过庄头放我们走......"另一个女子咳嗽着，"他说侯府早把我们销户了，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会找......"

顾砚之的身影在门口投下阴影。

他解下外袍披在苏若苕肩上，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周武，把王庄头捆了。

再去请稳婆和大夫，要最好的。"

回程的马车上，苏若苕抱着那叠账册，指节捏得泛白。

顾砚之给她捂了手炉，见她睫毛上还沾着泪，轻声问："你早知会是这样？"

"从血书里的'北边庄院'西个字。"苏若苕吸了吸鼻子，"我查过顾夫人的陪嫁名录，刘氏、春杏她们都是极得用的，哪有刚满二十就染疫身故的道理？

不过是有人要吞了赐田，才把她们当累赘锁起来。"

她掀开窗帘，看护卫们用软轿抬着那些女子，晨雾里她们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这些人当年跟着老夫人从金陵过来，连老夫人爱吃的糖蒸酥酪都记得。

现在倒好，成了见不得光的'死魂灵'。"

顾砚之握紧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手炉传过来，像是要把那些冰冷的过往焐化："明日我就让人查所有边庄的账，张管家那边......"

"不急。"苏若苕抽出手，从包袱里摸出个小布包，"我今晚要把这些账册和血书对一对，再写个《陪嫁婢女保护条例》。

老夫人当年把她们当家人，我偏要让她们的名字重新回到侯府的名册上。"

深夜，顾府密室的烛火一首亮着。

苏若苕伏在案前，笔尖在宣纸上走得飞快。

她面前堆着整理好的证据：染血的状纸、字迹不一的账册、稳婆刚写的验伤单。

窗外有脚步声停在院外。

顾砚之望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听她小声念着条例："年满二十者可自请离府，赐田按年递增......每月初一二可出庄探亲......"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那是老夫人临终前给他的，说以后要替她照看好这些陪嫁的姐妹。

此刻玉牌贴着心口，烫得他眼眶发热。

苏若苕写完最后一个字，伸了个懒腰。

她推开窗，见月亮己经爬到东墙，院角的桂树底下站着道身影。

"顾世子？"她探出头笑，"这么晚不睡觉，是怕我把你侯府的账册全烧了？"

"我怕你把自己熬成灯油。"顾砚之扔上来个油纸包，"厨房留了酒酿圆子，趁热吃。"

苏若苕接住，见纸包上还沾着灶灰，突然鼻子一酸。

她把条例收进檀木匣，对着窗外轻声道："三日后，我要请侯府所有管事来正厅。

有些规矩，该改改了。"

顾砚之望着她重新亮起的烛火，摸出怀里的玉牌轻轻一握。

夜风卷着桂香扑过来，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回，他定要帮她，把那些被偷走的名字，一个个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