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的温暖。老班长魏德胜和王石头拿出最后一点烤得半生不熟、硬邦邦的不知名块茎(可能是之前挖到的野薯根),分给他们。几个人狼吞虎咽,噎得首翻白眼也舍不得停。
林峰和周小豆看着这些同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战友,心中百感交集。悲伤、庆幸、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沉重。这就是他们这支被打残的部队?这就是所谓的“主力”?
新来的战士中,一个看起来像是班长模样的汉子(他叫吴大勇),一边艰难地吞咽着硬块茎,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们被打散的遭遇:如何在湘江边被冲垮,如何在敌人的追击下各自为战,如何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深山老林里乱撞,靠着吃草根树皮、喝雪水才活到现在…他们的经历,和林峰他们几乎如出一辙,只是少了张铁锤这样的主心骨,显得更加绝望。
“老魏…现在…现在咋办?” 吴大勇吃完最后一点食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老班长魏德胜,眼中充满了迷茫,“大部队…到底在哪?这号…是你吹的?”
魏德胜那只独眼扫过火堆旁这十来个伤兵残将——昏迷垂危的张铁锤,高烧不退的小栓子,骨折感染的战士,还有新来的这几个饿得脱了形的弟兄。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篝火都快要熄灭。最终,他拿起那支磨损严重的军号,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铜管,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疲惫和一种老兵最后的倔强:
“咋办?熬着!等天亮!”
“号…是我吹的。不吹…怕你们这些走散了的娃…连个亮都看不见…”
“大部队?嘿…过了湘江…还能剩下多少?谁知道呢…兴许…兴许就在前面…兴许…” 他没有说下去,那只独眼望向西北方向无尽的黑暗,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忧虑和茫然。
“等天亮?” 吴大勇和其他战士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安,“等天亮…小鬼子的飞机…还有追兵…”
“不等天亮,这黑灯瞎火的林子,带着这么多伤号,走就是找死!” 魏德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怕死的!现在就可以自己滚蛋!愿意跟着老子…等天亮了…往西北走!老子就不信…找不到咱红军的旗!”
他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没有人退缩。经历了湘江地狱的洗礼,恐惧早己被一种更深沉的麻木和求生的本能取代。聚在一起,至少还有火,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分散?只有死路一条。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十几张疲惫、憔悴、带着伤却依旧顽强求生的脸庞。没有人再说话。沉默中,只有伤员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声。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等待天亮,意味着将命运交给未知。追兵?飞机?还是…渺茫的生路?
林峰背靠着冰冷的车架,怀中紧紧抱着那包沾着张铁锤鲜血的药品,目光落在依旧昏迷不醒的连长脸上。张铁锤的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点点?是心理作用,还是磺胺药粉起了点效果?他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又摸向胸口那块冰冷的怀表。这一次,不再是渴望开启它,而是一种寻求心理慰藉的本能。指腹摩挲着黄铜表壳上那些模糊不清的繁复花纹,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指尖似乎感觉到表壳边缘某个细微的凸起,随着他的摩挲,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林峰的心猛地一跳!这不是错觉!他立刻将怀表从内袋掏出,借着篝火跳跃的光芒,仔细查看。在表壳靠近表冠的下方,一个极其微小、如同针尖般的凸起,似乎真的比周围的纹路稍稍突出一点点!而且…这凸起的形状…怎么有点像…一个极其微缩的、指向某个方向的箭头?
他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了抠那个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机械声响起!
表壳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看似装饰性的繁复花纹,靠近表冠的位置,极其细微地…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缝隙!一道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冰冷的幽蓝色光芒,从缝隙中悄然泄露出来!
光芒的指向,正对着——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