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留守原是个不堪收拾的烂摊子。+三+叶_屋\ ^蕪~错_内+容*辛亥革命虽然只革命了八十三天(从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到一九一二年元旦),也并没有打过几场热战,但是却把个处处有啼痕的东南,弄得遍地皆兵。他们都自认为是对革命有功的开国革命军,自然也包括我们安徽拿两个碱鸭蛋就光复了芜湖的一批革命小将。那时的东南各省是遍地黄花开,你如能聚众三两百人,就可自封都督,有时甚至氾滥到一省九督的程度。清军既不来‘剿’,他们彼此之间为着争地盘,往往就互相砍杀了。在上海,陈其美杀了陶成章;在长沙,谭延闿杀了焦达峰;在武汉,黎元洪假手袁世凯诱杀了张振武,都是当时革命阵营中自相残杀的例子。
就是这样有功革命的大小部队,当时在南京留守管辖之下的总共有三十余万人之众,黄留守,如是个野心家,或生就个军阀胚子,那他大可乘势学学袁世凯的‘小站’前科,或蒋介石的‘黄埔’经验,将这三十万留守部队,汰弱留强。提炼十万精兵为自己的政冶资本,上与袁氏争半壁河山,下与阎锡山、唐继尧、陆荣廷同步,列土封疆,做个民国藩镇、一省军阀,又谁曰不可?然字习东坡、文宗韩柳、熟读圣贤之书、高风亮节的大革命家,黄秀才,有所为,有所不为也……。·3!3^y!u′e.d·u′.~c~o,m/贤明读者批览拙文,可能嫌在下对黄大元帅过誉了。实不然也。吾人遍读近代中国革命史,对我革命先烈,实有由衷之崇拜。试问黄花冈上七十二先烈(其实不止此数),何一而非黄秀才哉?黄君身在前敌,指断未死,固亦幸存之活烈士也。再看我抗战八年,前仆后继之数百万将士,其死国之惨烈,可胜言哉?朋友,为着民族生存,为着人类公理,我千万先烈,死且不惧,区区列土封侯之虚荣,美妇醇酒之俗欲,有何足恋?我辈执笔文人,每觉我民族文化只是一大酱缸,肮脏污染之外,一无可取。果尔,则吾人对上述千千万万之烈士圣贤,又何以交代?正因为我民族中也多的是彭德怀、黄兴者流的贤人烈士,才能抵销那些民族败类、文化渣滓、昏君独夫、党棍官僚、土豪劣绅和市侩文痞,而使我民族文化绵延五千年,末尝骗来骗去,而至于绝代也。言念及此,每于午夜清晨,诚溯旧史,辄至感万端,有时且垂涕停笔,不能自已。读者试思,吾人如写当代史,至‘庐山会议’一节,提到彭德怀被栽赃故事,由于对彭公之同情,而笔端偶带感情,亦或所难免。!比¢奇,中¢蚊?王′ `更~芯·最`全.历史家也是人嘛。虽尽量压抑人皆偶之的情感,仍难期其入至善之境也。读者贤明,当能体验之。
恩饷与外债
长话短说,黄兴那时在南京留守任内,他所真正致力的,便是怎样收拾这个烂摊子,遣散这些烂部队,好让革命后的国家有个喘息的机会,来从事和平建设。吾人要了解,革命就是打天下。革命党如今打了天下,在积极方面,他们有建设国家的任务:消极方面,他们也有参加朝政,甚至升官发财的权利。谁知他们打了天下之后,革命果实竟被个前清老官僚一手揽去。当初的革命者在孙总统解职之后,竟弄得四大皆空,失业遍地。如今黄大元帅既然还‘留守’在职,南京应该是失业革命家和相关人士谋取一官半职的帅府。因此,求职人士挤满金陵客舍,弄得留守官邸也‘八行盈尺’(旧时代的书信格式是每页八行),弄得黄留守头大如斗。求职者挥之不去,只好登报声明,不能徇私,无职可给。
黄留守官署,这时估计,要遣散三十万官兵,最低限度的‘恩饷’(遣散费),非二百五十万两不可。留守府那有这笔钜款呢?依法报请北京国务院索饷,初上任的唐总理也两手空空,除举外债之外,别无财源。但是外债又岂是好借的呢?清末列强为着筑路开矿谋取特权和厚利,原有所谓‘四国银行团’(英、美、德、法)和‘六国银行团’(另加日、俄二国)之组织。这些列强对中国原来是要搞领土‘瓜分’的嘛。例如,英国要拿西藏;俄国要拿新疆、蒙古、满洲;日本要南满和闽南……。但是他们彼此嫉忌,分赃不均,弄得各国势力,相持不下(under the balance of power),英、美两国因而推动了保持中国&ls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