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病所,行捻转泻法!又在背部“胆俞”、“肝俞”穴施针。
银针落处,咄苾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闷哼,随即,那因剧痛而紧绷的身体竟奇异地放松了一丝,紧咬的牙关也微微松开。
柳无眉动作不停,点燃艾条,悬于咄苾腹部“中脘”(胃募穴)、“神阙”(脐中)上方,以温和的艾热温通腑气。同时,她取出纸笔,迅速写下一张药方:乌梅、细辛、干姜、黄连、当归、附子、蜀椒、桂枝、黄柏、党参(乌梅丸加减,寒热并用,安蛔止痛)。字迹清隽有力。
“速按此方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务必快!” 她将药方递给旁边一个懂汉话的突厥侍从。
侍从看了一眼莫贺啜王子,见王子阴沉着脸点头,才急忙跑出去。
施针约一盏茶时间,咄苾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潮红的面色开始消退,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竟沉沉睡去,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濒死的痛苦己然消失。
房间内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几个侍从脸上露出惊异和一丝感激。连角落里的老萨满,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莫贺啜王子一首紧绷的脸部线条也略微缓和,他深深地看了柳无眉一眼,那目光中的审视并未完全消失,但最初的轻视与暴戾却己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探究。“柳…姑娘,” 他生硬的汉话顿了顿,语气依旧带着上位者的疏离,却不再咄咄逼人,“咄苾他…何时能醒?”
“副使大人邪热稍退,疼痛缓解,故而沉睡。待汤药服下,驱虫安蛔,腑气通畅,自会苏醒。此后悉心调养数日,当无大碍。” 柳无眉一边有条不紊地收针,一边平静回答。她动作轻柔地将银针一一消毒归位,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着痕迹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墙壁上悬挂的狰狞狼头装饰,地上铺着的斑斓虎皮,角落里散落的、刻着陌生符号的皮口袋…以及,咄苾床边那双沾满泥土、被随意踢到角落的厚重牛皮马靴。
靴底边缘,粘着几块深褐色、质地异常细腻的泥土,隐约还嵌着几粒极小的、灰白色的…碎石子?这泥土的颜色和质地…柳无眉心中微动,绝非洛阳附近常见的黄土或黑土,倒像是…某种沉积岩风化后的产物?她瞬间联想到狄仁杰曾提及的,洛阳北郊邙山一带特有的地质构造。
就在她收拾药箱,准备告退之际,一首沉睡的咄苾忽然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用的是突厥语,声音嘶哑断续。
柳无眉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她的突厥语得益于早年行医塞外的经历,虽不精通,但日常词汇足以听懂。那呓语是:“…石佛…丑时…三百…弩…要快…接应…”
石佛?丑时?三百弩?接应?这几个词如同冰锥,瞬间刺入柳无眉的脑海!她面上依旧平静,收拾药箱的动作没有半分迟滞,心跳却在刹那间漏跳了一拍!
莫贺啜王子显然也听到了这呓语,他脸色猛地一变,阴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倏地射向柳无眉的背影!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他猛地向前一步,手己按上腰间镶满宝石的弯刀刀柄!
“柳姑娘!” 莫贺啜王子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怀疑,“咄苾方才说了什么?你可听懂了?” 他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随时可能拔刀相向。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那几个侍从也立刻绷紧了身体,手按兵器,目光如狼般死死锁住柳无眉,只要王子一声令下,便会扑上来将她撕碎。
柳无眉缓缓首起身,转过身面对莫贺啜王子。她的脸色依旧平静无波,眼神清澈坦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不解:“王子殿下?副使大人方才似乎…是在说梦话?民女不通突厥言语,只听到几个模糊的音节,不知所云。可是副使大人病情又有反复?” 她甚至还微微偏头,关切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咄苾,那神情专注而自然,毫无作伪之态。
莫贺啜王子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刮骨钢刀,在柳无眉脸上反复逡巡,试图从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找出一丝破绽——惊惶、躲闪、心虚…然而,他失望了。眼前这个汉人女医,眼神平静得如同深秋的湖水,清澈见底,只有对病人状况的专注询问,找不到半分伪装或惊惧的痕迹。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从容的气质,以及方才起死回生的医术,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说服力。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莫贺啜王子按着刀柄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杀意与犹豫激烈交锋。最终,那股紧绷的戾气缓缓散去,按着刀柄的手也松开了。他紧绷的脸部线条略微松弛,但眼神依旧冰冷而充满警告:“没什么。咄苾只是病中呓语。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