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迅捷如电,碎石应声翻开。一枚沾满污泥和油渍的小巧金属零件,静静地躺在被翻开的泥土之上。李元芳用刀尖小心地将它挑到稍干净的地面,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隔着帕子将其拾起,凑近火光。
狄仁杰和曾泰立刻围拢过来。
火光下,那金属零件现出真容。它呈不规则的棘轮状,边缘分布着尖锐细密的金属齿牙,虽然沾满污垢,但齿牙的棱角在火光下依旧反射出冷硬锋利的光泽。零件中心有轴孔,边缘一处有断裂的茬口,显然是从某个更复杂的机构上硬生生掰断或震落下来的。最为触目惊心的是,在零件一个相对平整的侧面,清晰地镌刻着一行微小的铭文!铭文虽被污泥遮掩大半,但在火光的映照和李元芳的擦拭下,几个关键的阳文小篆顽强地显露出来:“神都”、“甲”、“叁”。
“神都……甲……叁……”曾泰一字一顿地念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褪尽,他猛地抬头看向狄仁杰,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了调,尖利得几乎刺破地道的死寂,“大人!这……这是神都武库!甲字库!第三号弩机的登记编号!前番失窃的军械中,就有标注‘甲叁’的精制臂张弩!这……这弩机棘轮怎么会在这里?!”“神都武库……甲叁……”狄仁杰低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凝滞的空气里。他没有去接那枚沾满地下污秽与油渍的棘轮零件,只是隔着李元芳的手帕,目光如最精密的量尺,一寸寸刮过那冰冷金属上细微的铭文刻痕、断裂茬口的新旧程度、以及齿牙间沾染的、尚未完全干涸板结的深褐色油泥。地道里腐朽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冰冷沉重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扼住了三人的咽喉。
“不错,确是神都武库甲字库的标记,形制、字体、编号序列,分毫不差。”狄仁杰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可怕力量,他缓缓首起身,目光从李元芳掌心那枚小小的死亡信物移开,扫过凹室里残留的食物狼藉、地面上杂乱却有力的脚印、墙壁上那猩红狰狞的蛇衔剑标记,最后再次投向那条幽深未知的岔道深处。他眼中惯有的深邃睿智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冰冷的锐利所取代,如同千年玄冰下封冻的刀锋。
“食物残渣不过两日,脚印新旧混杂,特殊标记新刻未久,通风排水设施完备……”狄仁杰的语速很慢,每一个词都像在冰冷的铁砧上敲打出来,“再加上这枚失窃军械的核心零件……”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刺向那黑暗的甬道,“此地绝非简单的藏污纳垢之所,亦非寻常盗匪的临时巢穴。这里,是一个巢穴,一个据点,一个……”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一字一句,重若千钧,“一个被精心经营、用以囤积和转运危险军械的地下堡垒!那些失窃的强弓劲弩、刀枪甲胄,恐怕大部分,就藏在这地底迷宫深处某个我们尚未触及的角落!”
“囤积……军械?”曾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抓住身旁冰冷潮湿的木板墙壁,指尖深深抠入腐朽的木纹中,“他们……他们想做什么?难道……难道要……”那个足以诛灭九族的可怕字眼堵在喉咙里,灼烧着他的声带,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造反?”李元芳替他说了出来,声音冷硬如铁,握着刀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他高大的身影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投在墙壁上,像一尊沉默而充满爆发力的战神雕像,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岔道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要穿透它,看清潜藏其中的所有魑魅魍魉。
狄仁杰缓缓摇头,脸上的皱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更加深壑纵横,如同刀劈斧凿。他眼中没有李元芳那喷薄欲出的凛冽战意,也没有曾泰那几乎崩溃的惊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寒潭。他微微抬起手,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凝重感,示意两人噤声。地道里瞬间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若仅仅是‘造反’二字,反倒简单了。”狄仁杰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地钻入李元芳和曾泰的耳中,带着一种洞察一切、首指核心的穿透力,“看这通风排水之巧思,看这加固工程之持续,看这标记之诡秘森严……再看这失窃军械被拆解运输、化整为零的痕迹!”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被手帕托着的弩机棘轮上,那断裂的茬口在火光下闪着冷光,“他们所为,绝非仓促起事。这更像一个庞大计划的一个节点,一个深埋地下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