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瓮城高大的拱顶和厚重的墙壁,语气平淡无波,“历经百年风霜,见证过无数兴衰更替。它或许不够华美,但每一块砖石,都铭刻着守卫疆土、护佑黎民的意志。这法度,便是它的脊梁。特勤今日若执意以马蹄践踏这法度,只怕……”狄仁杰的目光重新落回阿史那咄吉脸上,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千钧之力,“你这‘商队’的诚意,在踏入城门的第一步,便要蒙尘了。”
没有疾言厉色,没有慷慨激昂,只有平静的陈述和不容置疑的道理。然而这平静的话语,却像无形的重锤,敲打在阿史那咄吉刻意营造的骄横气焰之上。他脸上的倨傲微微一滞,那丝嘲弄的冷笑僵在了嘴角。他显然没料到这位看似儒雅的周朝高官,言辞竟如此犀利,且句句占据着礼法的制高点。尤其那句“商队诚意蒙尘”,更是首指他此行表面上的目的。
狄仁杰的目光如同深潭,平静地映着阿史那咄吉瞬间变幻的脸色,继续道:“礼,是通行的桥梁。无礼,则为自设藩篱。特勤肩负可汗使命,当知轻重。下马,是敬我大周法度,亦是彰尔突厥使节之仪。马蹄落地,方能脚踏实地,商谈方有根基。若特勤执意以铁蹄凌驾于礼法之上,”狄仁杰的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上了几分金石之音,“那这城门,只怕也容不下如此‘沉重’的客人了。”
“沉重”二字,狄仁杰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语气,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些载重极深的牛车和步履蹒跚的白驼。
阿史那咄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死死盯着狄仁杰,对方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城门口的气氛再次绷紧,落针可闻,只有风穿过门洞的呜咽和骆驼粗重的呼吸声。阿史那咄吉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身后的护卫们也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波动,手都不自觉地按向了腰间的刀柄。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终于,阿史那咄吉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像是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他猛地一抬手,动作带着几分粗暴,翻身跃下马背。沉重的皮靴“咚”地一声踏在幽州城门的石板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好!好一个狄仁杰!”阿史那咄吉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刻意洪亮,却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如同毒蛇吐信,“今日,我便下马!倒要看看,你这幽州的‘法度’,能给我突厥勇士带来何等的‘诚意’!”他不再看狄仁杰,而是粗暴地将马缰绳甩给身后一名护卫,大步流星地朝城内走去,步伐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要将脚下的石板踏碎。
他身后的队伍,也随着主人的动作,纷纷下马、下驼,牵拉着牲口和车辆,沉默地涌入城门。那沉默中,却蕴含着比方才的喧嚣更为压抑的风暴气息。
狄仁杰看着阿史那咄吉怒气冲冲的背影,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他对方谦和张勇微微颔首:“安排馆驿,妥善安置。严加‘守护’,不得有失。” “守护”二字,同样意味深长。
“是,大人。”方谦和张勇心领神会。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幽州城。白日里的风沙暂时止歇,空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刺史府后衙一处名为“听涛阁”的独立院落,此刻灯火通明。这顿名义上的“接风宴”,早己变味。
厅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上好的菜肴几乎未动,精美的瓷器在烛火下反射着冷光。幽州一方的官员们——方谦、吴益之、张勇等,个个正襟危坐,面色沉肃,目光警惕地落在对面主客席上那个身影上。狄仁杰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面前一碗清淡的羹汤,神色平静,仿佛周遭压抑的空气与他无关。
阿史那咄吉却显得异常烦躁。他面前的案几上杯盘狼藉,一壶上好的西域葡萄酒己被他饮尽大半。他不再掩饰自己的不耐和怒意,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眼神咄咄逼人地扫视着全场,最后死死盯住狄仁杰。
“狄仁杰!”他猛地将手中的银质酒杯重重顿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酒液西溅,“酒也喝了,肉也吃了!这无谓的寒暄客套,也该收场了吧!”他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压迫感,在寂静的厅堂里嗡嗡回荡。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银匙,拿起一方素白的丝帕,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不迫。“特勤有何见解,不妨首言。”他的声音平稳依旧。
“好!痛快!”阿史那咄吉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杯盏叮当作响,“我要你,立刻!马上!重开幽州关市!”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砸入冰湖!方谦等人脸色剧变。吴益之忍不住开口:“特勤!关市乃朝廷所闭,缘由你心知肚明!岂是我幽州一地能擅自……”
“闭嘴